弥河西岸,胶王公路南侧,有个六百余户的村子,叫杨姑桥。村侧有条河,叫七里河。河上有座12米长、6米宽、4米高的三孔石拱桥,叫杨姑桥。显而易见,村依桥而名。那么桥名又是怎么来的呢?
村子历史久远,先前叫黄杰寨,相传是唐末农民起义领袖黄巢安营扎寨的地方。元朝大德年间,村里以黄、杜两姓居多,杨姓只有一家,就父女二人,相依为命。父亲叫杨建德,女儿唤杨天惠。
天惠与邻居杜妈妈的小儿子杜轲年龄相仿,自幼青梅竹马,两小无猜。杜、杨两家世代交厚,眼见儿女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,老人们都有意杜轲入赘杨家。杨家图的是杜家门户盛大、人丁兴旺,将来有个依靠。杜家图的是天惠俊俏,又聪明贤惠。两家商定,待秋收之后就完婚。订婚之后,天惠与杜轲更加亲密了,一天不见就像隔了半年,两人都盼着秋后那个喜庆的日子早点到来。
这一带的人们,四季劳作都得横跨七里河。河上没桥,好在平常水不深,就踩着水里的几块石头过来过去。可是,一旦雨季来临,云门山、劈山峡谷里的洪水,就会一股脑儿泻进七里河,然后汇入弥河。
秋收季节,天惠随父亲到西坡收割高粱,杜轲也去了。三个人有说有笑的,干得正起劲,突然狂风大作,乌云密布,瓢泼大雨倾盆而降。三人只得用高粱秸搭了一个棚子,钻进棚子里避雨。天惠的衣服湿透了,凉风一吹,冷得直哆嗦。杜轲悄悄挨了天惠,用体温暖着未婚妻。天惠不好意思地往前挪挪,唯恐父亲看见。其实父亲早就看见了,心里乐孜孜的,心想:有这样的好女婿,女儿就不用担心了。
雨过风止,天也就快黑了。杨家将扦好的高粱穗一倒一正地捆了,杜轲挑了两捆、杨家妇女抬了一捆往回赶。雨后河水涨了,已经淹没了河底里的石头。天惠他们挽起裤腿,踩着石头趟过了河。
回村后,天惠刚想生火做晚饭,突然听到外面人声嘈杂:“了不得了,发山水了!”杨建德二话没说,放下手中的活,就往河边跑。天惠随后跟了去,只见父亲已经站在河水里,接过乡亲们背上的庄稼,又扶乡亲们上岸。一个接一个,他不停地接呀送呀,河水越来越涨,眼看就没到人们的腰了,天惠在岸上大喊:“爹,快上来!上游又来浪头了!”语音刚落,一股巨浪铺天盖地而来,一下子把杨建德和几个乡亲吞没了。
岸上的人们大惊失色,狂呼着救人。怎奈一浪高过一浪,滚滚的洪流就像凶猛的野兽怒吼着,压倒了人们的呼声和哭声。天惠急疯了,不顾一切地往河里跳,恰杜轲赶来,杜轲将她拦住说:“你想送死吗?我会浮水,我去!”说着跳进汹涌的波涛中。天完全黑了,杜轲和大家打捞了半天,也没见到杨建德的影子。
几天后,人们在下游河滩上找到了杨建德的尸体。天惠抱着父亲,放声大哭:“老天啊,俺爹是好人哪,好人为啥没好报呀……”哭够了,又发誓说:“爹,您放心,女儿一定要在河上建座桥,叫乡亲们再也不受害!”杨建德的义举感动了乡亲们,人们为了怀念他,把七里河改称了建德河,也叫建德水。后来,被他救过的刘、朱、王等姓人家的子孙们,在河两岸先后建了三个村子,分别叫做东建德、中建德和西建德。
杜轲的妈妈把天惠接到家中,像亲女儿一样疼爱她,杜轲对她更是关怀备至。一家人都说好了,只等建德亡故的周年一过,就给她和杜轲完婚。谁知天惠突然对杜轲说:“我想出家!”杜轲惊奇地摸着她的额头说:“你病了,还是疯了?怎么说起胡话来?”天惠平静地说:“我向父亲发过誓,要在建德河上修座桥,可钱从哪里来呀?就是把杜、杨两家的产业都卖了,也修不成桥。我想好了,只有出家做尼姑,四处化缘,才能把桥修成。”杜轲急了,忙和母亲说。杜妈妈安慰说:“孩子的心比金子还亮!不要紧,你发的誓就是俺发的誓,叫杨家的人帮你办就是了。”天惠哭着说:“妈妈一家都是好人,我心领了。但我不能拖累杜哥一辈子,为了修桥连饭也吃不饱。我想好了,只有出家这条路。”杜妈妈还想劝时,天惠已经把头发剪了。
天惠在云门山下的尼姑庵里出了家。住持师傅被她的志气所感动,允许她不念经,不拜佛,赠她衣钵,由她云游四方,化缘集资。
一个年轻的女孩,头剃得光光的,穿着一身僧衣,一进村子就被孩子们围住了。有的用树枝打她,有的用砖头砸她,有的往她身上吐唾沫,有的骂她女秃驴,她咬咬牙忍了。日出日落,她手捧钵盂,东门出西户进,低三下四地化缘。好心的大娘大爷给点米和粮,心术不正的,不但一毛不拔,还放狗咬她。衣服撕烂了,腿咬伤了,惹得主人哈哈大笑:“大闺女要饭,死心眼子不动弹!”她满肚子委屈没出诉,眼泪只有往肚子里咽。
走进深巷,花花公子们把她截住,非逼她叫“爷”不可。她叫了,依旧不放行。一个说:“你从我裆下钻过,我赏你一吊钱。”她含屈抱辱钻了,那人一个子也没给。一个说:“女人腰掖扁扁盒,走遍天下饿不着。我看看你那扁扁盒啥样?”她气急了,扭头走时,被几个恶徒摁住,连抠带摸一阵子,折磨得她像雨后的梨花。
她奔走四方,化来的米和粮舍不得吃,积攒多了,卖给磨坊。小钱化大钱,大钱化银子,银子就是她的命根子。天已经很晚了,她步履踉跄地走过山冈。树林里窜出几个强盗,非要她留下过路钱不可。她说自己是尼姑,一贫如洗。强盗说:“谁不知道你化缘发了财,拿来!”不容分说把钱袋子抢走了。她上前拼斗,被打得头破血流。她精神崩溃了,几年的心血呀,眨眼间就没了。她叫天天不应,呼地地不灵,就在她绝望的时刻,杜轲路过来到她跟前。杜轲劝她还俗,并说他还没娶亲,一辈子都在等着她。她说出家人没有回头路,只有来世报答了。他说妹子若信得过,化来的缘我替你保管。她说天底下就哥一个亲人了,咋能信不过?
一天天,一年年过去了。她脸上布满了皱纹,牙齿掉了,背也驼了。一代又一代的人换了,人们只知道有个化缘的老尼姑,很少有人知道她的名和姓了。
元朝至正二年,一个惊人的消息传遍了
青州府:尼姑用一生化的缘,在建德河上修了一座桥。
青州知府亲自来剪彩,四里八乡的人都来祝贺。老尼姑也来了,是杜轲用车子推她来的。她已经风烛残年,他也白发苍苍。老尼姑望着壮观雅致的石桥,笑了:“爹,女儿的心愿实现了!”她笑呀笑呀,笑声越来越低……最后那苍凉的笑声,换来了乡亲们的阵阵哭声。她去了,人们含着热泪为她举行了隆重的葬礼。
人们舍不得她去呀,就把新建的石桥命名为“杨姑桥”。杨姑桥横跨在建德河上,就像女儿依偎在父亲怀里,诉说着诺言。父女俩的英名,千古不朽! (刘继孔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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