广固城,在
青州建城史上占有极其重要的地位,她是齐鲁大地上有史以来唯一建为帝都的一座古城。虽然存在时间仅有百年,但是她却像一颗急速划过夜空的流星,留下了璀璨的光芒。所以这一历史古城,在不少典籍文献中都予以载录。
五龙口,是广固城北、北阳河畔险要河段处的一个地名称谓。对于五龙口的堵塞与否,曾经关乎着广固城的固守和陷落,关乎着守城者的存亡与命运。同样,这一地理专用名词,在不少著作中也多予记载。
正因如此,所以对于广固城和五龙口,历代不少名人也以诗歌的形式予以吟咏,抒发对历史的感怀和领悟。因而保存下来了不少优秀的诗篇,给后人留下了精美的精神食粮,让人们咀嚼回味,感受
青州历史文化的厚重与悠远,从而得到诗歌魅力的享受和艺术的熏陶。
广固城、五龙口、名人诗,交相映辉,相得益彰。目前,笔者查询尚不够全面,但已经见到10多位历史名人,对广固城、五龙口感慨深切地予以吟哦。就所见到的诗篇来说,吟咏者的名气应首推司马光了。他曾写过一首《追和张学士从沂公游广固城》的诗篇。诗是这样的:
苍鹅集宋幕,游鹿上燕台。
霸气山河尽,王师江汉来。
重围经岁合,严锁夜深开。
废殿余沙砾,颓墙翳草莱。
清时间千岁,良牧借三台。
狱市乘余暇,芜城赋上才。
这是一首五言排律诗,且是“追和”之作,见于新编《全宋诗》第9册6089页。通观全诗,其主要内容是记述刘裕率“王师”灭南燕的史实,并借以展现作者自己的从政思想和关于吏治的主张,抒发他对用“良牧”、“上才”治理州郡而形成“清时”的愿望。诗中几处用到典故,比较起来易于查寻,而解译此诗的难点在于题目。张学士是何人?为何能够跟随沂公游广固城遗址呢?司马光与他们是什么关系呢?等等。只有把这些问题弄清楚了,才能够读通全诗。
从《司马温公集编年笺注1》(司马光著,2009年版)而知,此追和诗是司马光在庆历五年(1045年)为国子监直讲时所作。张学士,即张存,他是温公司马光的岳丈,曾经知青州。《司马公文集》卷77《礼部尚书张公墓志铭》写:张存“知朝城县。秩满,为开封府司录,出知将陵县。……徙知青州。间一岁,入知审官院。”北宋时期,将陵县属京东路德州,为青州属县。张存知将陵县时,沂公王曾知青州,存为沂公之属僚,故得陪沂公游广固城(司马光诗的其他相关问题,本文不予展开)。
除司马光以外,还有几位历史名人直接用广固城为题目吟为诗篇,歌咏这座古城。如明代官至左布政使的黄卿、官至兵部尚书的陈经,还有清代乾隆年间举人李廓等,他们的诗都值得后人拜读和欣赏。并且,一些咏广固古城的诗中,写到五龙口的诗句也不在少。例如黄卿的《广固城》诗中有诗句写道:“虎形临堑伏,龙口入滩倾。”再如官至礼部尚书的冯琦,有《题杨中丞思亲楼》诗,其中有诗句云:“五龙深锁桥边水,百雉斜连郭外山。”清代乾隆间举人李廓有诗题为《广固城》,其中也有诗句云:“五龙一以拔,万室遂为毁。”清代文士安蒖(竹头)的《登郡城怀古》诗,其中也有诗句写道:“五龙夜塞虚凭险,万马南来笑失图。”
以上这些写五龙口的诗句,其中尤以黄卿和冯琦的诗句给我们提供了比较广阔的思考空间。为什么这样说呢?可从以下三个方面予以说明。
其一,诗句对五龙口位置的定位有明确认知。黄卿的诗题为《广固城》,北阳河南源从广固大城、小城间穿过,北源岔河村南河段南岸临近广固小城。所以诗人“尧祠观垅堞”,观望的是广固城,俯瞰的是北阳水。冯琦的诗亦是如此。2015年,笔者曾写过《冯琦为杨锦居处所题的两首七律》一文,其中有这样的分析:从《杨氏族谱》而知,至杨锦父亲芬这一代,家境逐渐殷富,遂在青州城西关谋地构建新宅。杨锦归隐后奉母就居住在这里。显然,杨家的两座新楼就在北阳河五龙口附近,所以冯琦在“五龙深锁桥边水”诗句后,自己特意写上小注:“楼近五龙口”。
其二,诗句对五龙口的地理形势作了生动的描绘。黄卿诗句:“虎形临堑伏,龙口入滩倾。”诗句描写的是五龙口的地形非常险要,虎踞龙盘,下临深堑,堑下有宽阔的河滩,“五龙”浩浩荡荡倾入滩中。那么,“滩”在何处?通过实地勘察和结合读《水经注》对五龙口的记述,可以这样论定:这个“滩”就是岔河村南、广固城北、北阳河两源汇流、村人称之为“三岔”处的河段而自然形成的宽阔的河滩。修建琵琶水库之前,这个河滩的水势看得非常清楚,现在实地观察也能大体看得分明。而冯琦“五龙深锁桥边水,百雉斜连郭外山”诗句中所写的五龙口,就在跨过北阳水的道路架于河上的桥梁边不远的地方。
我们须知,诗歌的写法是虚实结合的,特别是咏史实写地名的诗篇,没有实就失去了依据,没有虚又不成其为诗。黄卿诗句“龙口入滩倾”,一个“倾”字状写五龙之水“入滩”的奔腾喧嚣;而冯琦诗句“五龙深锁桥边水”,一个“锁”字极写五龙口形势的狭隘险要。由此可以断定:北阳河五龙口的位置,就在广固城遗址北侧、岔河村南所形成的宽阔河滩以东河道的“瓶颈”处,即石家庄西南“双拥路”上的石家庄桥附近。
其三,明代人对于五龙口的定位有不同的认知。对于这个问题,笔者曾写过一篇《明代人对“五龙口”的认知与郦道元对“五龙口”的定位之辨析》的文章,谈到嘉靖《青州府志》的编纂者们,把五龙口认定在“瀑水涧南”、“在旧广县侧山麓”,是一个历史性的误解。而在《府志·古迹》卷七“广固城”条目下附载黄卿的诗,显然是自相矛盾了。《青州府志》成书于嘉靖四十四年(1565年)冬,在黄卿离世25年后,说明《府志》成书前,黄卿等已认定北阳河五龙口不在瀑水涧。冯琦的诗约写于万历二十年(1592年),是在《府志》出版近30年以后,可以看出冯琦与《府志》对五龙口定位的不同认知。也可以这样推想,冯琦已经发现《府志》对五龙口定位的错误,而有意在诗句中自注“楼近五龙口”的。最可惜的是,《府志》的编纂者们未能从黄卿的诗中发现并纠正自己对五龙口定位的错误,而是自相矛盾地把黄卿的《广固城》诗融入于自己的错误之中了。
观览历代名人们的诗篇,直接用五龙口为题写诗的是清代寿光名士安致远。《五龙口》诗记述了诗人暮游五龙口的情境,抒发了诗人对南燕灭亡的感慨。诗是这样写的:
暖日轻风惬快游,登临转爱夜情幽。
残曛客散珠鞭影,好月人吹玉笛秋。
书乞秦庭谋未失,兵来岘口险全休。
金刀铁马空遗恨,锦树青霞总暮愁。
清代光绪《益都县图志》在“山川志”的北阳水条目下,附载了安致远的这首七律诗,以佐证五龙口在北阳河“水侧山际”、广固“城侧”,而非在“瀑水涧南”、“旧广县侧山麓”。《图志》编纂者对五龙口的定位是明确的。
以上评述与论定,如有不当,敬请方家指正。
(说明:本文写作过程中得到李森先生的帮助。在此特予致谢) 张景孔
附:黄卿、冯琦诗
广固城
黄 卿
尧祠观垅堞,迤逦尚如城。累累丘坟绕,茕茕禾黍成。
牧儿寻兔窟,溪叟出鱼罾。乔木杂疏茂,荒原失郁蒸。
虎形临堑伏,龙口入滩倾。宫井聊存址,楼台已盖坪。
吊芜明远赋,哀郢屈原情。伫立浮云变,长吁夕照明。
五胡倡沸溃,偏域并攘抢。依险开都会,增屯嗣战争。
南朝遥寂寂,数姓竞錚錚。符朗犹归顺,慕容空阻兵。
谏违关拟岘,兆恶涧无冰。四渡降旗出,千秋故垒横。
曹嶷何岁筑,刘裕两朞平。流血交锋地,余哀近水声。
屠焚袭暴政,迁徙困疲氓。曾拟云霓望,谁怜浆食迎。
宋方收版籍,魏遽夺麾旌。封殖几时乐,王侯逆旅更。
登临嗟否泰,代劫等阴晴。霸气囊时竭,方舆今代亨。
虚危当沃壤,海岱复佳名。尙父藩垣固,爽鸠川陆清。
华封嵩岳祝,直北仰蓬瀛。
题杨中丞思亲楼
冯 琦
层楼缥缈俯尘寰,画栋朱栏尚可攀。依旧慈乌啼树杪,总无白鹤到人间。
五龙深锁桥边水(楼近五龙口),百雉斜连郭外山。惟有萧萧庭下竹,当年曾对舞衣斑。
编辑:今日青州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