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魅力青州·十里古街(上)》中有这样一段文字:“北关街的南端就是东阳城的南门,俗称桥巴崖子,这里依稀还能看出当年城墙的痕迹;左侧,原有宋代的建筑表海楼,原为纪念齐太公姜尚而建,是有名的游览胜地;而右边就是水势汹涌的南阳河。”张景孔先生在其《青州三贤》一书中也说:“表海亭,亦名表海楼,又名望海楼。旧址在东阳城和南阳城之间的万年桥(俗称北大桥)北侧。”
笔者以为,对表海亭的这一定位是不符合历史事实的。鉴于表海亭是青州历史上著名的人文景观,南洋桥又是我国第一座木拱桥,弄清这两大古建筑的遗址,对于今后学术交流与修志实践,特别是对当前正在进行中的青州古城修复、保护工作,具有重要意义。为此,笔者不揣谫陋,作如下几点考证,不当之处,敬请读者及地方文史专家们教正。
一、表海亭故址并不在万年桥北侧
嘉靖《青州府志》据《齐乘》所载写道:“表海亭旧在南洋桥北”。由于长期以来,人们一直认为南洋桥与万年桥建在同一地点,甚至把它们看作一桥,所以深信不疑地认为“表海亭在万年桥北侧。”殊不知,南洋桥、北大桥、万年桥是三座各自独立的桥梁,它们只是在沟通南北两城交通的功能上有前后相承的关系。明工部尚书钟羽正在万历《青州府志·津梁》中,将此三桥一一列目介绍,就是很好的证明。北大桥(嘉靖府志中亦有记载)是继南洋桥“碑桥尽毁”后所建的一座简易的桥梁,甚至连正式的名称也没有,因其在府治北门外,人们便称它为“北大桥”。万历二十二年,万年桥成,北大桥便完成了自己的历史使命,但人们仍习惯地称万年桥为北大桥,这就是今人所谓“万年桥俗称北大桥”的来历。钟羽正还在万历《青州府志》中说:“南洋桥,在北门外,跨南洋水,宋曾肇撰修桥记,未芾书。永乐十二年,郎中郑纲重修。弘治七年,秋水泛溢,碑桥尽毁,仅存微迹。”南洋桥既然“微迹”尚存,可见万年桥并非建在南洋桥故址之上,因而表海亭也不可能在万年桥北侧。再者,从万年桥建成到光绪《益都县图志》面世,其间四部府志、二部县志(明田仰县志未见除外)亦均无“万年桥北有表海亭”的记载,如光绪县图志卷首的“城区坊巷图仍将表海亭标注于北关西,这也进一步证明了,万年桥北侧压根就没有什么表海亭的建筑。齐东野人周贵德似乎也察觉到这一点,所以在其《青州纪游》(民国二十四年出版)中行文谨慎地写道”“相传南阳桥(观其上下文意,当指万年桥——笔者注)北有表海亭。”可惜今人未能接受“相传”二字所传递给人们的正确信息,竟把表海亭在“南阳桥(万年桥)之北”堂而皇之地写进了新编《青州市地名志》,致使谬种流传,应该予以纠正。
二、李昂别建前后的表海亭均在北关西
嘉靖《青州府志》称:“表海亭旧在南洋桥北,取左传世祚太公以表东海为名,不知创自何代,圯废已久,惟存古台,国朝成化初,知府李昂别建于北关西。”对于这则文献资料,今人多把“别建”理解为“移建”,如隋同文先生在《青州上下五千年》中说,表海亭“在南阳河北岸,万年桥附近……明成化年间,知府李昂移建于今北关镇武庙西街。”这一说法也是毫无根据的。因为李昂别建的表海亭是在成化初年,此时距万年桥建成还有120多年的时间,这是任何人都不可否认的事实。所谓“将表海亭从万年桥北移建于北关西”是绝对不能成立的。
笔者以为:“别建”不等于“移建”,别建既可以异地而建,也可以原地另建。而李昂别建的表海亭,就建在原表海亭“惟存”的“古台”(即废台)之上,所以说“别建”前后的表海亭均在“北关西”。这只要认真研读一下关于表海亭的第一手资料,即知府李昂亲自撰写的《表海亭别建记》,就会真相大白:“青(州)故有亭曰表海,在古东阳城内,两阳水之间,盖取周命太公,所谓世惟太师,以表东海之义。亭废久矣而名在……昂来为郡,历考遗迹,嘉斯亭命名之义,而慨其莫存,乃彷佛于其故墟,即废台建亭。”关于表海亭遗址,旧志惟称“北关西”,《青州上下五千年》则称在镇武庙西街。笔者以为,它更准确的位置,当在今镇武庙西街与北关西街交汇处西北。从光绪益都县《城区坊巷图》来看:表海亭近处,东南为真君庙,西南为汪公祠。据新编《青州市地名志》记载:真君庙街“西起西环路,东止北关西街”,因主街中段有“乾隆年间真君庙故址”而得名。据此,表海亭遗址当在今石坊路西侧正在拆迁的真君庙街中段以北处。这里正处于南北两阳水之间的中点。表海亭之所以建此,与该亭的命名有关。唐苏鹗《苏氏演义》称:“表者,白也。言其情旨表白于外也。《传》曰:下言于上曰表。”当年周命太师于营丘建国之初,在一次视察沿海民情风俗时,姜太公曾面对东海,发出过“鞠躬治齐”的誓言。于是他不负众望,终于把齐国治理成一个文化昌明,经济发达的东方大国,受到历代统治者的尊崇。据《唐要令》记载:“开元十九年,长安、洛阳两京及各州皆立太公庙,至上元元年,又追封太公为武成王,原太公庙更名武成王庙。”青州南阳城内的太公庙,东阳城内的表海亭,就是在这一背景下建立的。南北二阳水,皆北流入海,将表海亭建于二水中间,象征大海环抱,登上斯亭,犹如面对东海,以寄表海之义。此举重在激励后之守青者发扬太公“鞠躬治齐”的精神,为官一任,造福一方,把青州治理得更加美好。
三、宋南洋桥故址应在今石坊大桥东侧
《辞海》(编印本)据《渑水燕谈录》记载称:“虹桥又名飞桥。我国古代的一种木拱桥。外形如长虹贯空,故名。系宋代明道年间(1032—1033),山东青州(治今青州市)的一个囚卒所创建。北宋张择端的《清明上河图》中曾做了精心描绘。桥身主拱骨由短小纵梁和横木构成,便于预制安装,建成较大的跨径,便利桥下通航。”杜连生在《宋〈清明上河图〉虹桥的研究》(见《文物》1957年第四期)一文中也说:“九百四十多年前,山东益都地区的劳动人民,创造了一座独特结构的木拱桥——虹桥。因为它具备突出的优点,当时在汴河流域得到迅速推广,为这个地域水陆运输的畅通发挥了很大的作用,充分显示了我国劳动人民的勤劳和智慧。”此前一些研究者皆认为:虹桥已经失传近千年。如《奥秘》杂志(1993年第九期)《虹桥之谜》称:“1120年,金兵攻破汴梁,虹桥也全部毁于战火中。”殊不知,虹桥鼻祖——青州南洋桥却安然无恙,130多年后,元代开国功臣郝经在《青州山行》诗中,尚有“饮马南洋桥,摩玩米芾记”的描写。据嘉靖《青州府志》记载,南洋桥于“弘治七年,秋水泛溢,碑桥尽毁”。据此,青州所创虹桥,在南洋河上存在了整整460多年。遗憾的是,象这样一座举世闻名的桥梁,它的故址竟与万年桥址相提并论,误传了数百年之久。其实南洋桥故址的秘密就隐藏在嘉靖府志卷首所载的《青州府治图》中。此图明确地将表海亭标注在府治北门外与北大桥(嘉靖府志有载,时尚无万年桥)西北处,因表海亭无法标入狭窄的古东阳城示意图中,于是便把它标注于察院西侧正北处的洋水北岸。因“表海亭旧在南洋桥北”,所以南洋桥故址必在北大桥以西,表海亭之南的洋水上。
从理论上讲,南洋桥作为南北两城之间的交通要道,必然与古东阳城内的主要街道相衔接。如果比照构图比例精确的图一来看,图一中“察院西侧正北处”正对东阳城内的青龙街。据《青州市地名志》记载,北关西街即“古东阳城内的南北主街,原称青龙街”。此街最南端是否为东阳城的南门尚不得而知,但此街中段东侧设有官方驿站青社驿,北端直达东阳城北门车辕门。南洋桥建于这条南北贯通的主街南端的洋水上,不仅是当年最佳选择,而且与“表海亭旧在南洋桥北”相吻合。现在的北关西街(原青龙街)已与新建的石坊路北关段基本重合,并在南阳河上空架起一座现代化的钢筋混凝空腹拱桥——石坊大桥,它的东侧就是北宋南洋桥的故址。当年气势如虹的南洋桥南端,既靠近南阳城北门,又接近水门(《齐乘、郡邑》称:“府城五门,周二十里,俗称南阳城。”);桥的北端与古东阳城南北贯通的主街相衔接,地理位置十分优越。
四、南洋桥记的作者是曾肇,不是曾鞏
《魅力青州》中的《古桥万年长》与《青州宋城》皆称:《南洋桥记》的作者是“唐宋八大家之一”的曾鞏,书丹者是“宋四家”之一的著名书法家米芾,非也。从元代的《齐乘》到明代的嘉靖、万历两府志皆作“宋曾肇撰修桥记,米芾书”,尤其是元明之际,碑桥俱在,当不致有误,更何况南洋桥建成于明道年间(1032—1033),当时生于天禧三年(1019)的曾鞏只有十四五岁,又过了24年,才中了嘉祐二年(1057)的进士,青州总不能千里迢迢去建昌南丰请一位未名儿童来作记吧?再者,生于皇祐三年(1051)的米芾还尚未出生,他们是绝对不可能合作共事的。这一谬误最早见于清康熙十五年成书的《益都县志》,此后又相继见载于赵执信的《万年桥碑铭》和康熙六十年《青州府志》。光绪《益都县图志》虽然沿袭了前志的说法,但主纂者加有注释称:“(鞏)疑作肇”,这一注释明确地表明了主纂者的态度,具有修正前志谬误的作用。而1960年《益都县志》(稿)和新编《青州市志》均在“曾鞏”后括注为“(鞏)一作肇”,这就承认了桥记的作者有两说,而两说中必有一说是错误的。《魅力青州》就恰恰误用了其中错误的一说。
既然南洋桥建成之日,米芾尚未出生,为什么旧志又称“宋曾肇撰修桥记,米芾书”呢?其实生于庆历七年(1047)的曾肇当时也没有出生。这并不奇怪,因为《渑水燕谈录》中本来就没有谈及桥记的事。这只能说明曾肇所撰修的桥记不是南洋桥的始修桥记,而是重修桥记。例如《宋史·王居卿传》中就载有重修南洋桥的记载:“青州河贯城中,苦泛溢为病。居卿郡城立飞梁(即飞桥--笔者注),上设楼橹下建门,以时启闭,人称其智。”
王居卿,字寿明,登州蓬莱人。以进士知齐州(济南)、扬州。“元丰二年(1073)知青州,当年十二月离青,知青州时间不到一年。”(《青州文史资料》第十三辑)他知青州的时间很短,所谓“郡城立飞梁”,很可能是对南洋桥的重修。旧志所载“曾肇撰文、米芾书丹”的桥记,当是这次重修南洋桥时的作品。这仅仅是笔者个人推测,史无明文记载,尚待有识之士确指。(贾继闵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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