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考证青邱国的时候,在《山海经》中发现两处记载,都说青邱国有九尾狐。一处在《海外东经》中,“青邱(丘)国在其北,其狐四足九尾”;另一处在《大荒东经》中,“有青邱(丘)之国,有狐,九尾。”
我们一直觉得,这“九尾狐”不应该是现实中的动物,而应该是青邱国的部落图腾,也应该是青邱国首领在重大仪式上的扮相;而“九尾狐”的原型,可能是古代青邱国先民对狐狸这种动物的神化,也很可能是其它。
因为经常从汉语的音转等因素上考证地名,而且往往得以验证的缘故,我们曾经有一个假设,“九尾狐”也有可能是对青邱国典型地理特征的映射。“湖”与“狐”同音,因此我们想,“九尾狐”会不会是由古青邱(丘)国内的一个湖泊演化来的呢?
想到这一点,我们自己也被这大胆的假设震了一下!这样假设,是不是有些太偏了呢?
古青邱国应该在今青州市与寿光市一带(详见拙作《青邱国》一文),假如真有这么一个湖泊的话,那最大的可能就是古巨淀湖了。
后来,在查阅“山东省情资料库”中的《寿光县志》时,发现了一张1935年的寿光县水系图(如下),看到其中巨淀湖周边的水系时,不禁觉得眼前一亮。
大家不必仔细揣摩便可看出,巨淀湖水系所构成的图形,确实有九尾之狐的形象。
假如此巨淀湖就是“九尾狐”神化的原型,却也正好印证了青邱国在寿光青州一带的论证。
难道这又只是巧合而已?
不过,著名考古学家,原山东省立图书馆馆长、中央国史馆副总纂修王献堂先生(1896—1960),早在上世纪30年代,就曾考证说,青邱国在今山东省广饶县清水泊旁。
而这清水泊,正是古巨淀湖!
《山海经》之《南山经》曰,“青丘之山……有兽焉,其状如狐而九尾”。
青州、寿光是古青邱(丘)国所在地,其南之山称为青丘山应是理所当然。从此山中发出的9条或更多条河流,一起汇入古青邱国的巨淀湖,然后注入大海。而9是数字中的最高数,表示“多”,所以,古青丘人将其经过浪漫主义的艺术加工,巨淀湖便成了“九尾狐”。这“九尾狐”,自然也就是“产”自青丘山,或者说青丘山有九尾狐了。
但是,据《山海经》,青丘山被记在了《南山经》之中,所以这青丘山似乎不在青州一带。不过,早就有人认为,之所以青丘山被记在《南山经》之中,或许是因为古人整理竹简时弄乱了顺序的原因。
不管事情的原委是否如此,有一点得特别说明一下,《山海经》中有四处提到“九尾”狐的产处,其中两处是青邱国,一处是青丘山,另一处是“凫丽山”。
《东山经》曰,“又南五百里,曰凫丽之山,其上多金玉,其下多箴石,有兽焉,其状如狐,而九尾、九首、虎爪,名曰蠪侄,其音如婴儿,是食人”。
很明显,“凫丽之山”所产的“九尾”狐有九个脑袋,它既不同于青邱国的九尾狐,也不同于青丘山的九尾狐。而青丘山的九尾狐和青邱国的九尾狐是相同的。
所以,我们更加相信,青丘山很可能是青邱(丘)国之山。
虽然上面这张巨淀湖水系图是近代的形状,但也似乎可以让人想象古代巨淀湖水系的情形,因为古代也有枯水期,也有丰水期。水量丰沛的年份,巨淀湖的各条支流沟满河平,便呈现出了“九尾”的壮观形象。
而水量丰沛的年份,也应该是适合农业生产的年份,这或许也就能够印证古代“九尾狐见则年丰”或“九尾狐见乃祥瑞之兆”的传说故事了。
但是,据《山海经》之《南山经》的记载,“其音如婴儿,能食人,食者不蛊”。其叫声似婴儿之啼、能吃人、人吃了它可以不生病,这又完全是对某种动物的记载,不可能是对地理特征的演绎。
王国维先生曾在其《古史新证》中言,“上古之事,传说与史实混而不分,史实之中固不免有所缘饰,与传说无异;而传说中亦往往有史实为之素地。二者不易区别。此世界各国之所同也”。
所以,“九尾狐”很可能确有其物,只不过如今的我们不知其详罢了。
最近,高凌云女士传来了几篇相关的网文,一篇是署名“红雨说历史”的《<山海经>中的青丘真的存在吗》;一篇是“宝宝要努力”的《九尾狐真实存在过吗》;另一篇是王红旗的《<山海经>解读:青丘、九尾狐》。
读罢这三篇文章,我们又有了新的思考。
青丘山的九尾狐,是“其状如狐而九尾”。也就是说,这个动物只是形状上像狐狸并长有九尾,其本身并不是狐狸。假如青丘山的九尾狐也就是青邱国的九尾狐,那青邱国的九尾狐也只不过其形似狐罢了。
曾经有人认为,“九尾狐”是九节狸,或者其它珍稀动物。
然而,东汉班固《白虎通·德论·封禅》曰:“德至鸟兽则凤皇翔,鸾鸟舞,麒麟臻,白虎到,狐九尾,白雉降,白鹿见,白鸟下。”两晋时期著名文学家、训诂学家郭璞注《山海经·大荒东经》曰,“有青丘之国,有狐九尾,云太平则出而为瑞”。
可见,九尾狐的出现,通常被视为帝王有大德的征象。这,也从另一方面说明,九尾狐并非常见之物,只有天下太平之时才会出现,这也不可能是所谓的珍稀动物。
古人非常讲究天人感应,认为凶年是上天对执政者的警示,风调雨顺则是上天对执政者的褒扬。
所以,水量丰沛的祥瑞之年,也就是太平之年,青邱国的巨淀湖必然体量巨大,由于它靠近渤海,这应时而出的“九尾狐”,会不会是偶尔经河道误入沿海湖泊的海洋生物呢?
因为古人对海洋认识浅薄,所以在河道水位升高的年份,海洋生物误入内陆,从而被人发现并被误记为“九尾狐”的可能性是存在的。
对海洋生物误入内陆一说,可能会有不少人持否定态度。
位于蒙古国以北不远的贝加尔湖,是世界上第一深湖,也是欧洲最大的淡水湖,而且远离海洋深入大陆。但是,现在该湖中仍然生活有海豹、鲨鱼等海洋生物。
海洋生物为什么会出现在贝加尔湖这个淡水湖中呢?
最大的可能是,这些海洋生物,是在古代海平面高时,经河道进入了贝加尔湖,后来海平面降低低时,便滞留在此并适应了淡水湖泊的生存环境。
青州城以北约20华里起,今青垦路西侧,原有一高高的土岭,人称摩天岭,一直延伸至今高柳镇段村东南。在上世纪中页整平土地时,还在摩天岭上挖出了古代木船的残骸。
这木船残骸,足以说明摩天岭一带沧海桑田的变化。
另外,考古发现,摩天岭以东约10华里处的臧台遗址、凤凰台遗址,以及青州城东北直线距离约16华里的大尹村遗址,都曾出土过商周时代的煮盐用的盔形器(如下图)。
这从侧面说明,摩天岭一带及其以北,在某个远古时代可能与大海有着亲密的联系,这也印证了海洋生物误入今巨淀湖一带的可能性。
假如“九尾狐”的真相是海洋生物误入内陆,那就正好应了郭璞对“九尾狐”“太平则出而为瑞”的注解。
《九尾狐真实存在过吗》一文的作者,已经考证过,能够在中国北部海域出现的体状如狐的海洋生物有海狗、海狮和海豹。
此三者外形接近,然而,海豹无外耳廓,且其后脚不能向前弯曲,因而后脚不能在陆地上行走,海豹在陆地上只能弯曲爬行,留下扭曲的痕迹。所以,我们可以首先排除海豹的可能性。
虽然海狮是一种胆小温顺的海洋生物,但也有其攻击人类的报道,尤其在繁殖季节,有较强的领地意识。海狗形似海狮,体表多毛。成年雄海狗,毛深褐色,肩部毛灰色,攻击性强。
海狮之所以被以“狮”而名,关键有两点,一是其雄性成体脖颈周遭及肩部有长而粗的鬃毛,二是其叫声似狮吼。海狗的叫声多变,其中确有类似婴啼的声音。更为关键的是,在海狮和海狗这两种海洋生物之中,只有海狗具备很高的药用价值。海狗体内含有7种人体必需的氨基酸,富含铁、磷、锌,其他微量元素是鱼类的好几倍,且各种微量元素均以有机形式结合,易被人体吸收利用。更重要的是,海狗体内富含DHA、EPA、DPA等不饱和脂肪酸,但不含胆固醇、重金属及其他有害物质,是当今不可多得的健康食品。海狗肉性平、味甘,具有补血益气、补肾益肝、滋阴降火、强筋壮骨、延缓衰老等功效。可见,海狗的药用价值,正符合《山海经》之“食者不蛊”的记载。北半球海狗,主要活动在北纬35度以北的海域,冬春季节向南洄游,至美国加利福尼亚州沿岸以及日本中部水域,一到夏季又洄游到北太平洋进行繁殖。从海狗的活动范围来看,它到达中国沿海后,沿河道误入沿海湖泊的可能性确实是存在的。
据东汉大学者赵晔之《吴越春秋》,“禹三十未娶,行到涂山,恐时之暮,失其度制。乃辞云:‘吾娶也,必有应矣。’乃有白狐九尾造于禹。禹曰:‘白者,吾之服也。其九尾者,王之证也。’涂山之歌曰:‘绥绥白狐,九尾痝痝。我家嘉夷,来宾为王。成家成室,我造彼昌。’天人之际,于兹则行,明矣哉!禹因娶涂山,谓之女娇。”
自古以来,人们都认为涂山氏的部落图腾是“九尾狐”。但是,这与青邱国在寿光青州一带并不矛盾。古代部族的迁徙范围是大得令今人难以想象的。也就是说,涂山氏的先祖,也有可能是从寿光青州一带的青邱国,迁移至今安徽省蚌埠市一带的。而大禹治水之时,应当是天下河水滔滔的年代,这时大禹在淮河岸边的涂山,遇见误入内陆河道的海狗,这样的可能性也不能排除。
另外,海狗的每一条后肢末端,都分叉为五个长“脚趾”,其形似尾。
综合以上分析,青邱国先民对稀有动物海狗进行崇拜,将其演化成为九尾狐并当作了自己部族的图腾,这样的可能性不能排除。 (李瑞之 李蓝迪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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