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的少年时代是在上世纪70年代初前后度过的,在那个文化洪荒的年代,能够看到的文学作品少之又少,偏僻农村孩子接触的可能性几乎没有,不用说西方文学名著不可想像,就连中国的古典四大名著也是因为所谓“问题多多”,大都归于牛鬼蛇神之列,即便是《林海雪原》这样的优秀革命战争体裁小说,也被禁锢而难以读到。
林海雪原
幸运的是,在那个时代我遇到了《林海雪原》,它是我的六叔珍藏的。阅读它大约在1972年前后。书虽没了封面、没了目录、没了前言、缺了后记,不知何时出版、也不晓哪家出版社的,即使是最基本的作者信息,还是靠猜测,认为是现代京剧《智取威虎山》中的参谋长“少剑波”,直到改革开放后才知道是“曲波”。该书可谓少皮无毛、残缺不全,但这丝毫不影响它带给我的新奇、兴奋与深邃感:原来林海的雪原是那样的辽阔,冰冻的狍子肉那么好吃,战斗是那么曲折生动、战士与首长是那么的融洽,侦查英雄是那样的足智多谋,而对方又是那样的愚蠢与狡猾,等等,每一章节都刻骨铭心。
《林海雪原》书影
通过阅读,我更加知道了,干革命也需要有男有女,也需要友情、也需要谈情说爱、缺少不了革命的浪漫主义,革命者也是普普通通、有血有肉、知冷知热的人,革命队伍里充满了温馨和快乐,而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清教徒。这与当时接触和接受的东西大相径庭。在我少年的记忆里。这也是我真正用心读过的第一部长篇小说,虽记得在上世纪60年代初也读过家里的也是一本少皮无毛、母亲用来夹鞋样子(母亲手工做鞋用的鞋帮与鞋底的模子,是用纸剪成的)的文学杂志(估计是《东方红》),其中的一篇题目叫《千里迢迢查恶狼》,这是篇短篇纪实文学。
那时的这本《林海雪原》,在我们尹家的年轻人中流传开来,想看的人需排队,大家翘首以待,如饥似渴,大有“洛阳纸贵”之势。反正我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看的,哈哈,好像是在推卸书可能找不到(是我虚拟的)的责任。但愿六叔家的兄弟姐妹们现在一直保存着它,留个念想。今天家喻户晓,《林海雪原》的作者是曲波,山东黄县人,军旅作家。1938年参军的他,做过文化教员、指导员、进过抗大、任过大队政委、团政委、政治处主任等。1956年出版了他的《林海雪原》。阅读《林海雪原》是我认识文学作品路上的肇端。现在大家都了解书的细节,无须赘述。
我的六叔
提起这本残缺不全的《林海雪原》,不禁使我对可亲、可敬、可佩的六叔由衷的思念。
六叔是我二爷爷家的三叔,讳长义。说到这里,不得不提起我的老爷爷,因为他是我们叔侄联系的血缘纽带。老爷爷是一个颇具绅士气质的人,他身材高大,仪表堂堂,沉稳大度,和蔼可敬。他治家有术、教子有方,儿孙满堂。他有五个儿子、两个闺女,十个孙子、五个孙女。老尹家的小康生活与老爷爷的治家有方息息相关。我的父辈兄弟大排行,一是那个时代兴,二是老爷爷向心力与权威性超强,三是叔叔大爷青少年时期没有分家,在这个大家庭里,家人其乐融融,尊老爱幼,人兴财旺。
六叔与六婶子
六叔属中等个,白净、俊秀、温文尔雅,用现在话说,绝对是一位帅哥,显然,他继承了我老爷爷的遗风。他同样继承祖业,以木工为职。六叔经常来我家串门,与我父亲聊天,偶尔共话国是,我在旁边聆听,有些话题至今印象至深。六叔对我这个木呆呆的侄子,从不小看,总是笑吟吟、和蔼可亲地与我说话、交流,这无疑给我这个缺乏自信的孩子以温暖与激励,可谓满满的正能量。上世纪70年代末我上大学后,因为叔侄感情笃深,假期里经常去他家坐坐,谈我半年的收获与心得,聆听他的教诲,受益匪浅是自然的。
六叔还是个有思想、懂经营的人。改革开放初,他在我们尹家是率先摆脱旧的思维方式做个体户的,可能还是在村里最早的个体户,职业自然是木匠,雇了一些人,虽然他自己也干活,但是铺子已初具规模。因为老尹家是世袭老木匠,客观条件容易具备,那时家里都有一些木工工具,只要租到房子就可以开业,大队里比较支持,他的那个木匠铺子就是以前小学的教室,小学早就搬迁了。六叔头脑活络、与时俱进,首先致富也是情理之中,六叔还是全尹家、甚至是全村第一个买大彩电的,家族的人经常来他家看电视,分享他的劳动果实,印象美好,难以忘怀。
六叔是个有胆有识的人,保存《林海雪原》,说明他独具慧眼,难能可贵,想必六叔也是他那个时代的文学青年,那时保存这本被认为是过度描写生活细节、过于浪漫、“有问题”的“禁书”,就足以证明这一点。现代京剧《智取威虎山》上映后,他又及时让家里的孩子们阅读,也说明六叔的魄力。保存《林海雪原》、率先垂范单干发家致富,以及对家人的友爱,充分说明六叔深谋远虑与深明大义。
六叔留给我的美好记忆是海量的。今天仅仅拿出他与《林海雪原》的话题,权作对他老人家的纪念吧!
(作者系山东临朐冶源人。大学学报主编、博士、教授。全国高校学报突出贡献奖获得者,山东省有突出贡献的中青年专家,山东省十佳理论工作者,山东省优秀新闻出版人物。)
编辑:今日青州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