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好。”凌利达将她扶起来,送到凉棚下的床上,自己到棚外的草堆里眠了。
天色未明,方芙蓉要走。凌利达问她要到哪里去?她说不知道,但必须走,怕丁家来找,连累凌利达。凌利达说:“正好床下我挖了一个地窖,平时盛些鲜果什么的,谁也不知道,你可以在里面暂躲一时。他们正四下里拿你,你一个小脚女人能逃到哪里去?”方芙蓉涕泪交流,又一次磕头谢了。丁家的人果然来了,简陋的凉棚连个麻雀都藏不住,怎能窝住个大活人?丁家的人走后再也没有回来。
一连几夜,凌达都宿在棚外。方芙蓉看他是个赤诚君子,决心以身相许。半夜左右,方芙蓉谎说肚子疼,要凌利达为她揉肚子。凌利达猜透了她的用意,趁揉搓的当儿搂紧了她。月色迷离,她就像她的名字一样漂亮。她温柔得像一只羔羊,任他摆布。他一年没回家,乍得这温柔,犹如火上浇了油,恨不得把女人活吞了。
一连几夜,两人如鱼得水。方芙蓉问凌利达有没有妻子。他想,反正萍水相逢,不过是逢场作戏,没必要说真的。芙蓉可是一腔真情,一来感谢他的救命之恩,二来看他为人正直,非要嫁给他。她从包袱里取出一块玉佩,解释说:“这只佩上刻着‘丁’字,那只佩上刻着‘方’字,是丁老爷送给我的定情物,特意请能工巧匠用翡翠玉雕的。丁老爷死了,我就带了来,你一块,我一块,但愿咱两人就像鸳鸯一样,成双成对,永不分离。”
凌利达看那玉佩,不过是用绿石头刻的一只小鸟,不经意地往旁边一放说:“什么佩不佩的,我对你好就是了。”方芙蓉说:“你可别小看这小玩意儿,价值连城呢!”“能买几亩地?”凌利达问。方芙蓉顺口说:“大概能买10亩地吧。”凌利达匆忙拿起来说:“那我得好好保存它。”
凌利达收了玉佩,方芙蓉心里踏实了许多。她提议说:“咱们在这里久待也不是办法,你带我走吧?”凌利达推辞说:“要走,也要等年终东家发了工钱再走。”
方芙蓉笑了,打开包袱给他看,里面全是五彩缤纷的珠宝,耀得凌利达的眼珠子都吊到了鼻尖上。他从未见过这么珍重的东西,稀溜着嘴说:“哎哟,我的娘哎,这都是哪里来的?”方芙蓉红了脸说:“丁老爷对我十分宠爱,每当高兴时都赏我一件,是我积攒的。你不要怕穷,足够咱用度的。”
“这么说,哪一件也够买10亩地的了,这下我可就富了。”凌利达笑得合不拢嘴,当夜就与方芙蓉逃离了果园。
逃到哪里去呢?凌利达犯了难。带这些珠宝回家,妻子自然喜欢。可带个婆娘回去,妻子肯定会翻脸。再说,多个吃饭的也不合算。他想甩掉方芙蓉,又怕她找上门去,直后悔告诉了自己的真姓真名真住处。罢,罢,罢,一不做二不休,干脆除掉她。
两人来到黄河边,宿在一个野店中,凌利达殷勤地说:“明天咱就乘船东去,不几天就到家了。你我有缘相爱,实是天作之合,为了一路顺风,今晚痛饮几杯。”方芙蓉连声说好。酒过三巡,凌利达将拌有粉末的酒给方芙蓉喝下。半夜左右,他看芙蓉一动不动,料定死了,将她颈上的玉佩摘下来,挎了包袱,逃之夭夭。他哪里知道,他托店主买来的砒霜不过是一包蒙汗药,第二天,方芙蓉就醒了。
想起儿子的遭遇,凌利达心里滋生了一丝悔意。方芙蓉痴心待他,他不该图财害命。淳正救他的命,替他找回财贝,大恩不报不说,人家有难了,还想害死人家的女儿。转而又想,自己似乎也无大错。人不为己,天诛地灭。人活在世上,不就图个“财”字吗?方芙蓉拐走了丁老爷的珠宝,黄虬不也图财害命吗?看来,唯利是图是人之常情。可老天爷太不公平了,同样是敛财,黄虬活的倒快活。官老爷抄走了自己的家产,如今倒升官了。而他呢,一贫如洗,无家可归不说,儿子错奸了女儿,女儿吊死了,儿媳妇逃走了,老婆子气死了,儿子逃匿在外,又与同父异母的姐姐上了床。咳!这一串串的肮脏事,又有什么脸面说出口?好在天无绝人之路,儿子还活着。可喜的是陆老头又把玉佩送回来了,有了玉佩何愁东山不能再起?
凌利达异想天开之际,儿子回来了。凌龙不等父亲介绍就认出了陆伯。他像见了亲人,一头扑到了陆伯怀里,放声哭着,第一句话就是问侯芳怎么样了?
陆伯叹口气说:“我就是为少奶奶的事来的。你上船后,她一直站在河边望着,直到船影消失了,她还一动不动。陆寅催她回家,她说有句话要对我讲。她把他拉到一旁,扑通跪倒在地上说:‘老伯,这是凌龙给我的鸳鸯佩,是他的心,也是我的心。这辈子我与他无缘了,请你务必把玉佩交给他,叫他另寻妻室吧。’说完,把玉佩给了我。我扶她起来,她又说:‘娘既然往绝路上逼我,我也只有不孝了。’说完,扭身跳进了滚滚的黄河……”
“快救啊!”凌龙肝胆俱裂,泪水横流。陆伯老泪滂沱地说:“连船都没有,怎么救?咳!咳!眼看着花骨朵一样的闺女就这样殁了……”陆伯抹去老泪,把玉佩交给了凌龙。
凌龙拿着鸳鸯佩,两眼直勾勾地盯着,不住地喊:“侯芳啊!侯芳啊!”凌利达担心那玉佩掉在地上,快步走过来护着说:“孩子,小心鸳鸯佩!”
凌龙瞪着两只血丝密布的眼睛,冷笑一声说:“人都死光了,要这鸟佩有啥用!”说罢,举起鸳鸯佩狠狠摔在地上,转身又朝冰冷的石壁上撞去。
顿时,殷红的血溅在了破碎的鸳鸯佩上。陆伯急忙救人,已经晚了。他抱着玲龙的尸体大哭,哭累了,回头看时,凌利达正拱着腰拣地上的碎玉片呢,边捡边叹息:“作孽啊!这么贵重的宝物怎么就糟蹋了……”
陆伯气愤地说:“老兄,看看你的儿子吧!”凌利达头也没有抬。 (刘继孔)
(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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