臧台位于何官镇,是一座古老的高大土台,相传筑于春秋战国之前。我家虽属高柳镇,但离臧台不远,步行半小时就到。小时候跟祖父赶臧台村集,老人家常讲臧台的故事。多少年过去了,有些故事还历历在目--
巨人夜送行
我村有个木匠,排行老五,与爷爷同辈。五木匠一手好技艺,是远近闻名的造车能手,常常远走他乡做活。
这年冬天,五木匠在寿光城做完活计,喝罢主人的竣工酒已经起更了。他独身一人行至何官地带,突然面前漆黑,似乎一幢墙挡住了去路。他左躲右闪,转来转去,总也寻不到出路。索性转回身,身后是万丈深渊。他急得出了一身汗,心中暗忖是遇了“挡”。他只好蹲在地上坐等天明,谁知这时阴风四起,豺狼虎豹呼啸着向他扑来……
就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,眼前“唰”的一亮,一只大脚落在面前。脚比三间房子还大,他顺着脚跟往上看,腿像塔、腰像山,头在云彩里看不清楚。说怪也怪,巨人一现,黑墙没了,阴风消了,豺狼虎豹也销声匿迹了。巨人抬脚处,是一条光明大道。
他欣喜若狂,跟着大脚往前走。大约走了半个时辰,巨人停下了。他仔细看时,已经到了自己的家门。他十分感激巨人,拱手相谢。巨人朝他微微一笑,消失了。五木匠回家后,向母亲诉说,母亲说:“臧台台神专门护送迷路的好心人,你要多做善事啊!”他铭记母亲的话,每到臧台庙会,都去祭祀台神。
杀生遭报应
臧台附近的村庄里,有个游手好闲的人叫霍海,凭着庄稼活不做,专好持枪行猎。方圆几十里的飞禽走兽被他打光了,他又盯上了臧台。
臧台树多林子大,鸟雀自然也多。霍海扛着鸟枪,提着布袋子,天天在臧台的树林里转悠。鸟雀装满了布袋,扛到集上去卖,得了钱就大吃大喝,人们背地里都骂他是“祸害”。霍老爹很是气愤,训斥儿子说:“人家都叫你祸害,整天伤害性命,你就不怕遭报应!田里的草比苗子都高了,去干点人活吧。”霍海维诺连声,回头又扛着鸟枪出了门。他围着臧台转了一圈,发现不远处的大树下有只喜鹊。喜鹊黑翅膀,白肚皮,长长的尾巴不停地摆着。
“你他妈的甭高兴,老子这就送你上西天。”他嘴里嘟哝着,托起枪勾动了扳机。“哎哟,哎哟,疼死我了。”随着枪响,树下有人狂呼乱叫。霍海走近一看,不是别人,正是自己的爹。
原来,黄老爹发现儿子扛枪走了,气就不打一处来,想喊儿子到地里干活,寻了半天没见人影,走累了就在树下歇息。他背靠树干坐着,左脚盘在右腿上,脚上的白袜子黑鞋,恍然一看极像喜鹊的白肚皮黑翅膀。脚腕上扎的黑丝带子,随着脚的颤动,一摆一摆的,又像喜鹊摇尾巴。黄老爹抱着受伤的腿连哭带骂:“你这个该死的狗杂种,想要老子的命吗?”霍海不敢回话,只得忍气吞声地把爹背回家。
按说霍海该收敛了,可他恶习不改,用不了几天又背起鸟枪出了门。时值雪天,鸟雀极少,就满坡里寻觅野兽。寻了半天,发现一只兔子顺着田垅跑。他喜上心头,穷追不舍,直追到臧台跟前,倏地不见了。正自扫兴,又见一只罴子从树丛里钻出来,腆着肚子朝他晃。他估计是只怀孕的母罴,暗中盘算道:我叫你娘们几个一块上西天。
霍海刚要举枪瞄准,忽见罴子转过身,提着他的外号说:“祸害,我是你媳妇,你敢朝我开枪,我叫你断子绝孙。”他媳妇怀孕六个月了,这只罴子竟然知道,还冒充他媳妇羞辱他,他忍无可忍开枪就打。
“嘭”的一声枪响,罴子化作一溜青烟不见了,子弹全部射在了半截树桩上。他转了半天一无所获,悻悻地往家走。刚进村子,老爹火烧火燎应迎着说:“快回家看看吧,你媳妇被人打了。”
他三步并做两步赶回家门,只见妻子血头血脸的躺在炕上,不省人事。“到底是咋回事?”霍海迫不及待地问。老爹说:“我也不清楚。刚才我在扫院子,忽听你媳妇在屋里喊:祸害,你敢朝我开枪,我叫你断子绝孙。接着”嘭“的一声,我推门一看,你媳妇就这个样子了。”
霍海吓得三魂去了两魂半,二话没说,撒腿就去请郎中。及至郎中赶到,媳妇已经小产了。郎中诊后说:“你媳妇的孕器坏了,怕是再也不能生了。绝后就绝后吧,好歹她的命保住了。不过,要把她脸上的砂子(子弹)挖出来,你这俊媳妇就变成麻子脸了。”霍海后悔不及,决心痛改前非,可一切都晚了。
失信神不灵
臧台作为一方神灵,善者必佑,恶者必惩。百姓们偶有三灾两难,求助台神,百应百验。失盗者到台前祷告,按着台神的暗示,就能寻到失物;生病者求告台神,照着台神的药方诊治,也能药到病除。就连年景怎么样,富户们也常常乞求台神暗示。当然,不能贪婪。否则,适得其反。
这年开春,几个财主想求问台神种什么庄稼能丰收,就抬了丰盛的祭品到台前祭祀。祷告着的工夫,一只丹顶鹤飘然而至,立在供台上,耷拉着脖子朝他们点了三点头,然后腾空而去。一位秀才暗想:鹤是白色的,种棉花肯定丰收;一位举人暗忖:鹤顶是红色的,种高粱错不了;一个土财主最有悟性:鹤头是朝下的,看来种庄稼须得低着头。他命令长工们耕地、播种、浇水、锄草一律低着头,任何人都不准直腰。谁知三个精明人都没有猜透台神的意图,秋天只有稻子、谷子、稷子这三种穗头朝下的作物获得了丰收。
台神无忙不帮,百姓们婚丧嫁娶或垒墙盖屋,一时桌凳碗碟不够用,台神也可以帮助解决。人们只要在台前许愿,台后就会出现需用的物件。有户姓施的人家娶儿媳妇,向台神借了一套餐具和酒器。归还时,施新郎扣留了一个金碗、一双银筷、一个玉杯。他离开臧台时,听到台里说:“扣我筷,老婆外爱;扣我杯,男人乌龟;扣我碗,孩子瞎眼。”施新郎回家一看,扣下的哪里是什么金银玉器?金碗是块南瓜皮,银筷是两根葱白,玉杯是个青辣椒。他好生气恼,把南瓜、葱白、辣椒扔到了墙外。奇怪的是,这些烂菜扔到墙外,又变成了金碗、银筷、玉杯,叮叮当当地飘走了。
没过多久,施家媳妇就与人私通,新郎成了戴绿帽子的乌龟。一年后,施家生了个儿子,果然是个双眼瞎。这些都是自作自受,罪有应得。可惜的是,自施家失信后,臧台台神再也不灵了。 (刘继孔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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